困得想属

茜茜的,无意义的,支离破碎的

【前景提要】

  1. 洛伦齐卡娅(意思是“洛伦佐的女儿”)=西瑟莱卡(意思是“茜茜的女儿”)

  2. 洛伦齐卡娅在奥古斯都之变中受感染而亡,

  3. 茜茜和琼曾生有一个女儿,是西瑟莱卡的妹妹,金发碧眼,未满周岁而亡。

  4. 琼是王。

  5. 琼和茜茜理应是携手一生的伴侣。

  6. 康妮=康丝坦丝,茜茜的小女儿,金发碧眼。

 

 

 

那个孩子生于寒冷的初春。

我不知道那个孩子叫什么,死在了哪里。

茜茜不知道,曾被称为西瑟莱卡的洛伦齐卡娅不知道,琼也不知道。大概吧。

她像一片过于轻柔的薄雪,等不到年的朝阳,就已被碾碎在泥泞的尘埃中。

 

营火响得噼噼啪啪,在漆暗的夜空中舞动着生的光辉。有火就有希望。在那样一个冬天的夜里,谁都这么认为。茜茜抱着刚满月的她,和琼依偎在火边。西瑟莱卡在帐篷里睡熟了,轻轻打着呼噜。还是孩子呢,过度的奔波让她们的大女儿累极了,连母亲做的玉米饼都来不及吃一只,脑袋刚挨着枕头便沉进梦乡。

 

还是不取名字吧。不取名字活得长些。琼轻声呢语。战争快要结束了,等安定下来再取也不迟。让孩子沾染上战争的气息总有些不好。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茜茜靠在她肩上,浓密的黑发几乎要融在夜里。那些璀璨的星光斑驳着散落到秀发上,如同为她戴上蛋白石和珍珠的冠冕。这个娇妍的少女、两个孩子的母亲也轻轻开口,不想吵醒怀里的新生儿,明亮的火焰与清甜的微风混杂在声音里。

别呀。茜茜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呢,我想叫叫她自己的名字。

 

话没说透,但她们都知道被隐去的那部分是什么——那个躺在被褥里酣睡的小姑娘,西瑟莱卡。从出生到今天,再从今天到肉眼可见的明天,她都要顶着“茜茜莉娅的女儿”的头衔生活,直到生活稳定,她母亲才会考虑给她一个新名字,一个不是任何人附庸的新名字,只代表她自己。

 

她们少见地意见不一,于是两个做母亲的争执起来,声音始终不曾超过柴火燃烧时的迸裂声。从孩子名字的选取,到对西瑟莱卡的教导,再到营地的选址错误,再到西线战场的失败,再到攻打尤格城的战略指挥不当。

她们好像脱下了那层人的皮囊、那件文明的外衣,重新成为草原上的两区斗兽,相互龇着獠牙,喉咙中发出开战前警告的低吼。

 

说到底,她们的确还年轻,不过是两个被战争和情事催熟的迷茫的孩子。胜利的荣誉和力量的强大让她们冲昏了头,便自以为是地理所当然,

想把一切都收入囊中。漂亮的王冠、美满的家庭、乖巧的子女、无尽的财富、沉重的权力、

家族的荣光……时代的洪流推着她们做出一个个不可更改的决定,而欲望是最好的执鞭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愿望,都可以像抛进平静水面的那颗石子一样,掀起层层连漪,直至成为滔天巨浪。

 

 

……

.....什么人在吵。

……“母亲,母亲——”

是谁在喊?茜茜忽然惊醒过来,不是从熄灭的营火旁,而是从镶满珠宝的床褟间。她的大女儿卧在床边,秀眉因担心和不安拧在一起。她的手被近乎虔诚地亲吻,那上面曾因持重剑而留下的老茧与伤疤似乎被沉重而华贵的戒指砌平了。茜茜垂目打量洛伦齐卡娅,温顺有如被圈养的雀鸟。

 

母亲,您终于醒过来了。洛伦齐卡娅的蓝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妹妹和我都担心坏了,可是妈妈不让她过来,说是要她好好温习功课,不要打扰您休息才是.....

 

墙上挂着肖像画,很大一幅,画中黑发蓝眼的女人穿着王后礼服,向画外人微笑,金发紫眼的女人站在她身意,头上戴着沉重而精巧的王冠。她们姿势亲密,关系一目了然。茜茜将视线投向窗外。花园里,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看过来,朝房间里的茜茜微笑。

 

那不是康妮。

 

茜茜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来。这有点像她当初跌入摩西湖中,象征着公平与正义的女神对进入湖水的一切都同样残忍。如果没有救援,被有生命的浮冰吞噬殆尽只是时间问题。茜茜水性不好,脚和小腿冻得痉挛,双手也使不上力会,冰冷的湖水刺得她的骨头都在打颤。

 

那样痛苦的寒冷,叫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是布兰特家的女儿。那时茜茜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于是她放弃挣扎,想以最优雅的姿态死去,以便人们把她打捞上来时还能赞美她:“不愧是布兰特,即使是死了也美得这样惊心动魄。”现在想来不过是贵族的矫揉造作。

 

多年前把她从水中救出来,给予她声音的是琼,那个年轻又炽热的琼。当初是琼,之后是琼,不过今后不再是,也不能是了。茜茜痛苦地望向洛伦齐卡娅那双酷似她的蓝眼睛,也许本就是她的蓝眼睛。

她终于能发声了,在没有爱人帮助的情况下。无论是琼,还是约瑟芬。

 

她说,让我醒来吧,西瑟莱卡。

让我醒来,回到那个没有你,也没有她的世界去。

 

 

刹时间,一切都开始崩塌。肖像画里的女人挣扎着向她扑来,要把她撕成碎片;窗户向顺时针方向扭曲,如同融化的脑浆一样渗出血水;花园里的小姑娘高声尖叫着自焚,点燃了满圃浓艳的红玫瑰与康乃馨。床和房间从底部被揉碎,参杂在粉末状的时间里,逐渐消失在虚无与绝望中。

 

您为什么这么清醒,和我们一起生活下去不好吗。

在最后,西瑟荣莱卡提出不需要回答的疑问。她又回到了那个星空密布、争吵不断的夜晚,成为那个在帐篷里偷听大人讲话的惴惴不要的孩子。

 

祝您安康。西瑟莱卡叹了口气。她永远闭上了那双因感染而变得鲜红的眼睛。

我走啦,母亲。

 

 

于是茜茜终于从梦中醒来。

下在三点的城堡极为冷清,没有烧柴声,没有没有争吵,没有他人亲热的呼吸,没有肖像画、婚戒与死去的幼子。她的爱和幻想都留在那个破碎的梦里。

这是洛伦齐卡娅死去的第二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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